【赤俏赤】诸法诸声(下)

*魔改了东战时间线

 


任何人都不可被随意替代,正如…世间神秘的法则唯独赋予了我们意志。

风起,卷着俏如来的白发和他的话语。在拜访寺院时,俏如来提起那个故事,而后说了这句话。故事在漫长的时间中经过无数人传颂,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失真,但其中的含义一定是毫无损伤地流传了下来,并为修行者世代加诸己身。

“某一个瞬间,我想到生命终结,唯独没有想过忘却过去所有痛苦。”

他们骨子里是硬的,多数又都信奉自己的理想。一只彼岸之舟能救到多少人,船有所称量,人同样有能力大小之分。

“你认为,你所背负的其实并不比他人更多?”

“不错。”

还是那一句,苦不过众生苦。而那些故事也好,传说也罢,写尽的不过是人的作为,并非神魔诡道。

“如果那一天到来,那么我的牺牲也必须造成意义。”

难熬的寒冬在四季中必不可少,世人必经之苦同理。若不捱受原本的苦难,便不必背负其他了吗?谁又愿意,忘却好不容易淘得的金粒,只为冲刷污浊的泥沙。


那时,赤羽握住了他的手。现在奔跑在芦苇荡中,这两只手也是同样。

没有痴缠的思念,照样为之乱发。白与赤的丝线交错纵横,织就浓郁的日冕。远处隐约传来潮起潮落的声音,仿佛一个凌驾于一切的灵体正在和他们共同呼吸。

 

船的归港需要等待。海鸥不知道往何处歇脚,在海面上整夜地盘旋、整夜地叫。他们也就在海滨的简陋仓库中听了大半夜。

没有任何对话,只维持拥卧的姿势。呼吸近在咫尺,他们的生命中,都少有这般依赖。脆弱可以上瘾,但再次强大起来则需要勇气,出于各自抉择,他们都不打算显露半分,此刻却云水依依。

当然不可能点燃烛光,月亮起初会透过窗户送进微光,后来升至中天,又仅存黑暗,和墙壁一起粘稠地充斥在空间中。带来了许多安全感。俏如来渐渐放松睡着,他想到故乡。故乡没有海,有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,水鸟的叫声和海鸥截然不同。他想到一切令他安心的事物。

 

俏如来听到心脏在夜晚流动的时间里有力地跳动着。因为情愫和紧张,赤羽在身边时,心跳声被放大了,他之前就察觉。这是距离朝阳不久的两个时辰之前,他从不安分的睡眠中醒来,身上有团热源,不至于让后背落空。靠近如斯,俏如来想,终于能回忆起更多过去的细节。

在悬崖之上如何背水一战,而身边只有他。当痛苦与快乐交融,你说不出究竟哪个更清晰,那时的自己,究竟属于哪种情绪。平和,这最难能可贵的平和,出现在他们相处的点滴中。已经令人十分知足。

仅仅是互相欣赏、钦佩着,火舌柔和地包容了他,仿佛那是汨汨的水流。

俏如来在回忆中寻找着理由。

半梦半醒之中,他梦到一只凤凰浴火而来。那七彩的羽翼包拢了他的身躯,这对翅膀生在一个人身后,而他与之相拥,看清楚了赤羽的面庞,他的倾心之门。

梦境中闻不到味道,但他可以凭印象回想。比如九脉峰中潮湿的泥土,执手飞奔的一意孤行,眼泪与海水如出一辙的咸味。

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,就在双唇即将触碰的时刻,赤羽叫醒了他。

 

“船来了。”

果然听到水手在吆喝,搬运着货物,码头已经如此热闹,平凡而独特的生活烟尘。俏如来坐起来,发间沾着一根稻草,被赤羽笑着取下来。想起梦中所见,俏如来想要躲避,却错失机会,赤羽已拉着他的胳膊,两人一起站了起来。

朝阳在身后,俏如来要向西航行,这是离他们最近的港口。往船坞去,需要穿过一片宽阔的滩涂,赤羽始终没有放开俏如来。

十指连心的说法是否正确,俏如来不清楚。但此刻,赤羽的温度正通过掌心和手指源源不断地过来,让心变痒了。他无比清醒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,对此,他无能为力。他旁观它们一起发生,并在瞬间开始繁衍,生出更多离别前的不舍与渴望。

所以他握住赤羽的手,停在了原地。

赤羽同样感受到了一股力量,他回过头,晨光洒落在他赤色发丝上,成了一层镀金。他慢慢接近,先是鼻尖碰到俏如来,而后是唇。

他完成了昨夜的无终之吻。

芦花丛中,他们接吻了。就如同俏如来朦胧的睡梦。嘴唇轻轻贴着依在一起,和临行仪式没有两样,只不过比起挥手和拥抱多了很多含义。是眷恋,亦是拨开浓雾后清楚的爱意,从唇角进入的身心和托付。

 

赤羽目送他登上了一艘双桅船,晨风扶起巨大的帆,俏如来回过头,正对着离开的方向,看到赤羽仰望着甲板的脸庞。

“信之介。”

他的唇动了动,念出这个名字,用东瀛的语言。声音被周围的嘈杂覆盖,但赤羽读懂了唇形,他笑了,点点头。

船只开动,海珠飞溅,航入金波当中。俏如来的兜帽被风吹开,扬起情丝,东方朝阳在他面容上显得静谧,不着分毫阴霾。彼此的身影缓缓变小,直到已经完全看不清楚面容。他们对视着,直到连海岸线也不可见,直到船身变成黑点,隐没入地平线。

 

俏如来带来的金杵碎在赤羽的掌心,地门已然失去理智,变得一意孤行,与起初做派完全不同。看来是内部出了什么变动,赤羽猜想,身边是西剑流众人,部分意志力薄弱的下属,已然不知黑与白。

“唉,他们会后悔这样做的。”出云掩面,见赤羽已祭出凤凰刃,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。

毕竟,凤凰之怒,非俗夫可以招架。

溘乌丝的力量燃烧得比朝霞更甚,仿佛地面上的一颗太阳,把乱心咒音席卷殆尽。

 

东瀛止戈息武,尘埃落定。难得不必奔波的日子,赤羽回到了幽释阁,当时作为接应的所在,这里也算完成了堡垒的使命。不过,暗处依然潜藏危险……曾经的西剑流造过太多杀孽,肆虐横行,如今那些零散的残余势力终于被有心之人集结,反扑势力蠢蠢欲动。

写完寄予上杉之信件,一切善后处置完毕,赤羽方才取出一只包裹。此物是一位工匠所赠所赠,据信函上说,这是件临别践行的礼物。

揭开方巾来,其中躺着一把折扇。赤羽展开那扇面,泥金的,上面绘着春枝,一只喜鹊立在枝头。他抚摸着那只喜鹊,旁边空出了一块,什么也没有。扇骨是俏如来在街边挑选的上好紫檀,原来早在那时他就做好了准备。

俏如来离开东瀛之前,这块木料送到都城最好的工匠手上打磨,最下面缀着一小串琉璃珠。半月后,辗转交到赤羽手中。

“谁飞走了?”

他端详着扇面上独一只的鸟儿,不禁感叹。

当他将扇面翻转,却笑了。

上面写着一首俳句:“昼长春日永,相念到黄昏。”

赤羽信之介放下折扇,它随着风轻轻飘进了原本装它的锦盒中。他靠在幽释阁的栏杆上往下望,低矮建筑,一片茫茫。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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